貝克街的無限腦補空間

19.

好像上一秒還在被店長灌醉的場景裡，下一秒卻被Caspia傳來的話給狠狠釘住。陸玄笙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跳，彷彿失速的列車，即將脫軌撞出懸崖，然而他卻心甘情願。

是宿醉的後遺症，還是即將耽溺於情感的暈眩？

徐文昕：說這些實在有點難以啟齒，不過……這樣，你懂我的意思了嗎？

徐文昕：不懂也沒關係，我想……親口告訴你。

終於……被他發現了嗎？是因為那天不小心說漏嘴的幾句話嗎？

陸玄笙想了好久、還是想不出該如何回答，索性任由手機螢幕由亮轉暗。Caspia說的話太過曖昧，即使他再遲鈍，也知道那段話背後可能代表的意義。

陸玄笙不敢說Caspia喜歡自己，但至少是有一定程度的好感的……吧？

而且他認出了自己，還願意這樣長篇大論地跟他說明……這代表，他是有機會的，對吧？

想到這裡，陸玄笙忍不住抓著手機衝進房間，腳尖一個用力跳躍入棉被海中，再把自己的頭鴕鳥似地埋進枕頭下面。宿醉中的腦袋依然抽痛著，還帶有一種微微的、想嘔吐的昏沉感，彷彿剛剛的那段關心與對話只是一場太美麗的夢，而此時身體的不適才是現實。

怎麼辦？

怎麼辦怎麼辦？

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？

陸玄笙慘叫了好幾聲，煩惱地打滾，把自己捲成了一個大春捲，卻依然沒有想出任何足夠好的方法可以面對Caspia。甚至，還未來得及想到任何方法，原本就還不太舒服的他竟就這樣睡了過去。

夢裡的他身後是狂化的齊筱娟追著催稿，前方是張開手臂迎接他的徐文昕。莫名其妙的夢搞得陸玄笙不知道自己該為被催稿而緊張，還是應該為有好感的對象在遠方迎接自己而高興。

傍晚的時候陸玄笙才悠悠醒了過來，把自己清理乾淨之後出門買了今天的第一餐，填飽抗議得很大聲的胃。吃飽之後他決定打開word趕稿，讓自己暫時拋棄讓人不知所措的問題。

這般縮頭烏龜似的逃避只能躲得了一時，隔天很快就來了，陸玄笙必須準時去上班。

Crème Brûlée今天的生意特別冷清，惹得店門每開一次陸玄笙就抖一次，甚至驚動了店長陳堯，以為陸玄笙又生病了。陸玄笙很有自覺地覺得自己這樣不行，連忙轉身進廚房跟裡面的同事交換工作，讓自己在攪拌原料跟裝飾甜點的細瑣工作中，找回一點點冷靜。

等他回過神來，能做的事他都做完了。

陸玄笙從未覺得上班是如此煎熬的一件事。

但閒不下來的陸玄笙無法忍耐自己無所事事混薪水，只好鼻子摸摸，壯著膽子踏出了廚房。剛跟陸玄笙交換工作的同事正好經過廚房，對他笑了笑，他正好到點打卡下班。

陸玄笙才剛走到櫃台後的位置輪替，店門就被打開了。

進來的偏偏就是徐文昕。

陸玄笙一時緊張，僵硬著臉面對他，但徐文昕似乎沒有發現，依舊開朗地笑著對他打招呼。陸玄笙才剛想著該如何跟他搭話，就發現他身後跟進來了一個人。

那是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，五官清秀，眼睛是漂亮的淺咖啡色，頭髮也挑染了同色系的亞麻色，穿著隨意。他正在和徐文心說話的他嘴角帶笑，那抹笑帶出了臉頰上的酒窩，很是吸引人。

陸玄笙愣了一下，才連忙拿菜單迎了上去。

「昨天的千層蛋糕很好吃……請問今天還有伯爵紅茶千層嗎？」

「很抱歉，千層蛋糕是需要預訂的品項。」

「啊，真可惜……」

看著男人帶著失望的咖啡色眼睛，陸玄笙面上抱歉地笑著，腦袋中卻忍不住失神。

原來……那蛋糕是徐文昕為了他訂的嗎？

「我推薦這個反轉蘋果塔，是這季的新品……」

徐文昕的注意力從進來開始就一直在那個男人身上，平時遇到都會被他調戲兩句的陸玄笙，今天完全分不到他的半點注意力。

陸玄笙第一次覺得自己像一顆閃亮的電燈泡。

「那跟您確認一下餐點：一個反轉蘋果塔，一個檸檬塔，一壺熱的鐵觀音，一杯冰的四季春青茶。」

「對，沒錯，麻煩你了。」

男人笑著對他點頭，淺咖啡色的眼睛有牛奶糖一樣的光芒，晃得陸玄笙難以招架。陸玄笙擺出了工作專用的笑容，沒說什麼就離開了。

陸玄笙很快準備好了餐點，卻故意分成多次端過去。無論從遠處看還是接近了聽，都可以感受到徐文昕和男人之間的親密與曖昧。徐文昕會和他分享自己喜歡的甜品、分享自己喜歡的小說和劇本，和他說話時眼睛也很亮，移不開的目光與時不時想要觸碰的小動作，幾乎要說明了這個男人的身分。

……他是，徐文昕的愛人嗎？

如果是的話，那昨天的坦白又算什麼？

這就是所謂的「親口告訴你」嗎？

陸玄笙直覺這之間可能有什麼誤會，但比起問清楚，他更害怕自己其實從頭到尾都只是被徐文昕耍著玩，卻還無知地往前撞。

原本的害羞忐忑如今已完全變成了失望與害怕，陸玄笙不敢多想，強迫自己穩穩地把最後一份餐點送上去之後，就強顏歡笑地退開了。回到櫃台後，陸玄笙趴在櫃台上愣愣地朝徐文昕那桌看了好久，直到整點報時的鐘聲響起，他才受到驚嚇似地跳起。

「店長，我看時間差不多，那我就先離開了。」

「好，路上小心。身體不舒服就去看醫生，不要再強撐著，知道嗎？」

陳堯看著陸玄笙慘白的臉色皺了皺眉頭，老媽子般囑咐。滿滿的關心讓陸玄笙感激地笑了笑。

「對了，店長，提醒一下我明天開始就請假一個月。麻煩您了，要是人手真的不足還是可以叫我來，沒關係的。」

「我記得，你就安心做你的事吧。但趕稿歸趕稿、你還是要顧身體啊！下次再見的時候你要是拖著病，我可就真的會拒絕讓你來工作……」

陸玄笙又被陳堯念了好一陣子，才終於放行。

走出店門前他特別路過了徐文昕那桌，抱著微乎其微的希望，但仍被徐文昕的忽視給狠狠打碎了。

Caspia……祝你幸福。

陸玄笙胡亂抹了抹眼角，推開店門，離開了Crème Brûlée。